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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杰】《我在地府当无常》

*羡黑绕道。此文主羡。

*讲述死后的魏哥当上无常一步步回到江澄身边的故事。私设如山

*文笔没有。剧情辣鸡。大概是个略带沙雕风的中篇,信我没有刀子。

*若感不适请立即退出别看,别对我流双杰指指点点。ky言论删评不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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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01』


  漆黑的夜空中暗云诡谲翻滚,血月高悬其上,成群的黑鸦绕月振翅盘旋,发出阵阵凄厉的啼叫。岗上横七竖八地遍布着数不清的尸体,尸身的衣物破损不堪,肉体也不完整,墨绿色的液体混着蛆虫流了一地。


  魏婴用仅存的力气销毁了阴虎符,此刻他正躺在一堆骷髅之中被万鬼噬咬,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。他感受到自己的肉体被一块一块地剥离,骨骼被一点一点地啃碎,灵魂被一片一片地撕裂。


  渐渐地,疼痛就开始变得迟钝了,身体完全麻木。意识也逐渐模糊,血水涌进眼中涩的睁不开眼。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向自己走来,黑暗之中,只有银色的清心铃泛着血月的光泽。


  “是江澄吗……”魏婴这般想着,怀着些许希冀,转瞬却又自嘲,他是想来杀我的吧。


  魏婴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了,他的耳畔只听得见万鬼嚎叫。他动了动唇,想说些什么,可他连勾起唇角苦笑的力气都没了。


  “江澄……”在心底最后一次唤了他的名字,魏婴的眼睑便不受控制地阖上了。


  再看不到江澄的容颜了,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声再见呢……


  混沌中,魏婴陷入了长眠。


  

『02』


  “本府欲招无常数名,全天工作时间不定,要求随叫就到。工资暂且不论。应聘者可享受人间地府来回全程免费游,业绩上佳者可获上级批准重返人间。”一名白无常打扮的鬼者站在高台上大声吆喝。魏婴离他太远看不清脸,听声音是个大叔。


  这什么鬼地方?


  魏婴漫无目的地跟着其他鬼魂走了许久,竟来到了这儿。这身边鬼流不息,死者涌动,议论纷纷。


  “全天工作?我靠!”鬼甲啐了一口,忿忿地说道,“不论工资不就是没有工资吗?鬼才来应聘啊!”


  “甲兄你不就是鬼吗?”鬼乙调侃着,“去应聘啊!”


  “滚滚滚!老子还要去轮回!”说完,鬼甲随着一对黑白无常往三途河的方向走去。


  “轮回走这边!走这边!”现场维持秩序的无常们扯着哑了的嗓子拼命吼着,鬼群这才往那个方向蜂拥而去,这边的鬼魂顿时散了大半。


  “兄弟们给个面子啊,上面最近死人太多,真心忙不过来哇。”台上的白无常哭丧着脸,“那夷陵老祖也不知什么来头,一夜之间杀了三千修士,给我们添了多少工作量不说,还把咱同事给召了上去。”


  “扑哧。”魏婴听到自己的诨名,不由笑出了声,他哪知道还真有无常勾魂之说。不过重返人间,倒是不错。魏婴承认他心动了。


  “别说了,老子搭档就被那什劳子老祖给召走了,现在下落不明,也不知道魂飘哪里去了。”一黑无常在台下欲哭无泪。


  “啊啊啊啊啊我也是!今早刚接了个单子准备去上面,小黑突然不见了噫呜呜噫!”


  “喂!那边的几个兄弟!对,就是你们几个!快过来帮忙,东门这边又涌来一堆没登记的死人!天哪,乱套了!”


  魏婴被来往的鬼流撞得七荤八素,他顺手抓了个白无常,问,“兄台,这什么情况啊?”


  “诶,新来的死人啊?”那眉清目秀的白无常抬眸看了魏婴一眼,“记得去隔壁牛头马面那儿登记。”说完,便急匆匆地要走。


  “且慢且慢!”魏婴又拉住了他。


  “这位大哥,我现在忙得很,您别妨碍在下工作成吗?”白无常苦着脸道,“我还等着冲业绩重返人间呢。”


  “重返人间?还真有这等好事?”


  “我怎会知道?我当无常也不过几年,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罢了。”


  “招聘那边说的重返人间又是怎么回事?”


  “嗳,兄弟你要来应聘?早说!”白无常拉起魏婴的手腕,东挤西挤穿过人流来到了应聘处。


  “老白老白!”年轻的白无常将魏婴推到方才吆喝招聘广告的那位老白面前,“这个鬼兄来应聘!”


  “应聘啊?!”老白见魏婴点头后又说道,“在地府入职便是放弃轮回,你可还愿意?”


  “这……”魏婴有些犹豫了。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轮回什么的。


  “这什么这,愿意愿意!”少年白无常丝毫不给魏婴反悔的机会,“老白快立字据!”


  “好嘞!”老白爽快地应下,他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支毛笔,桌上的白卷宗自动地摊开。明明没有沾墨的笔却在白纸上写出来一连串的鬼画符,飘然不知所云。“喏,画押吧。”


  “画押?”魏婴疑惑道。


  “别废话,按个手印就成了。”少年白无常抓起魏婴的手按在了纸上。


  魏婴感觉到掌心一阵揪心的疼痛,那画满鬼画符的纸竟会吸血一般,他的手移开时,卷面上赫然有个血手印。血淋淋的还没有干。


  魏婴看着自己的手,却什么事都没有。“这什么妖术?”


  “是地府的契约。”白无常笑道,“协议达成,以后你就是我的搭档了。我生前姓寒,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,你唤我寒小白就行。话说,你叫什么?”


  “魏婴,字无——”


  魏婴还没将“羡”字说出口就被两人打断了。


  “原来就是你这个混蛋啊!”


  “谢天谢地你大爷终于死了!”


  “……。”魏婴沉默,蹙着眉予了他俩一个白眼。


  老白过来人似的拍了拍魏婴的肩膀,“老祖阁下,好好干,有前途。顺便忘了告诉你,咱夷陵地府太穷了,工资已经十几年没结过了。”


  “……在地府也要花钱?”


  “衣食住行哪个不要钱?”老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魏婴,“不过你放心,咱地府工作人员是包吃包住的。”


  魏婴有些懵逼地点了点头。


  老白道,“亲人尚且在世那还好,逢年过节还能给你烧点纸钱花,等他们百年之后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咯。”


  亲人?魏婴苦笑。他哪还有什么亲人啊!那他在地府岂不要喝西北风了?现在魏婴只祈祷江澄会念着旧情给他烧点零花钱。


  “从今以后,你就是咱地府的黑无常了。”老白说着,在魏婴放在画押的那张字据上添了几个字。魏婴总算看懂,那是“魏罂”二字。


  “啊喂,不是这个罂!是女的婴!”


  “你是女的……?”寒小白一脸鄙夷地看着魏婴。


  “……男的。”魏婴叹了口气,认命。


  “那就好。上面的人怕男女搭档谈恋爱会耽误工作,就只允许同性搭档。”


  “你们上司没听说过『断袖』一词?”


  寒小白抬眸用探究的目光盯着魏婴,问道:“……难不成你是?”


  魏婴笑而不语,算是默认了。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人的身影。魏婴抿了抿唇勾起嘴角苦笑了一下,终是甩了甩脑袋挥去了那抹紫色。罢了,不想了。自己都已经死了,还能怎么办呢。徒增伤感可不是我魏无羡的作风。


  “这是工作守则。”老白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卷轴,递给魏婴。又从桌下翻出了一套黑无常的衣服,“就两套,丢了破了得自己掏钱重买。”


  魏婴解开系在卷轴上的金色丝线,卷轴换换展开,铺了一地。魏婴看傻了眼,这……堪比当年姑苏听学时蓝启仁手中那卷蓝氏家规啊!目测十米暂且不说,上面什么鬼画符他根本看不懂!魏婴默默卷起了卷轴……手好酸心好累命好苦。


  活着不容易,死了为什么还是那么艰辛!


  


『03』


  就这样,魏婴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给夷陵地府打一辈子的工。刚签完卖身契的他换上了一身黑无常的工作服后,便开始了忙碌的工作。


  魏婴感慨,他活着的时候在乱葬岗生活跟走尸呆一块儿也就罢了,这死了也还得跟鬼魂打交道,他夷陵老祖是跟非人之物结了什么不解之缘了吗?


  死后第一天便要上班,上班的第一天竟然是收拾自己生前留下的烂摊子……黑无常魏婴欲哭无泪。


  “喂喂,姑娘!这位兄台!大爷!这边!走这边!”什么都不懂的魏婴跟着寒小白疏散鬼群,然而其中不乏熟悉脸孔。


  “魏狗你特么真是阴魂不散啊,老子死了还能见着你。”


  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吗。


  “我就跟过去凑热闹,就死了?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偏杀我?”


  抱歉杀的人太多我都不记得有你。


  “魏无羡!你还我命来!”


  不好意思我自己都没命了怎么还你。


  ……


  “跟你一起工作貌似比一个人还累……”寒小白边施法用索链捆住那些想冲上来揍魏婴的鬼魂边对他抱怨。


  “这东西怎么用?”魏婴有些茫然地甩着一根长长的红舌头。


  “……吓人用的。”寒小白淡淡地叹了口气。“老白给你的那个卷轴里有写各种工具的用法。”


  魏婴哭丧着脸,道,“那鬼画符我看不懂啊。”


  “巧了,我也看不懂。”


  “???”魏婴瞪大了眼睛看着寒小白,脸部表情抽搐,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。


  “用不来,瞎琢磨呗。”寒小白将捆着一堆鬼魂的索链一头递到魏婴手中,“比如这个捆魂锁,你看上去它是像是一根普通的索链。”


  “实际上呢?”


  “它就是一根普通的索链。”寒小白看着魏婴,长袖一扬,那索链便唰唰地舞动起来。他笑道,“只是用法术控制罢了。”


  “再看这个无常令。”寒小白手中虚空一抓,一个长长的令牌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。


  魏婴看着略微有些迟疑,“你不会要告诉我,这就是个……普通的木牌子吧?”


  “哈哈哈真聪明,孺子可教也。”寒小白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白无常令,继续说道“但因为施了法,上面有人死了或者其他什么需要我们上去干活的,就会通过无常令通知。”


  “其他的以后再说,现在我先给你讲讲我们的任务。”


  “嗯。”


  “呐,我们地府真正意义上的鬼差只有两种,牛头马面,黑白无常。牛头马面是看管地府魂魄的专职鬼差,相当于人间的士兵。而我们——黑白无常,则是专门捉拿恶鬼的,还有那些在人间作恶的鬼怪,也需要我们去收服。”


  “这听起来跟我生前干的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啊。”魏婴无所谓地笑了笑,手中施力拉了拉锁链。


  “不仅如此,我们还要负责勾人魂魄,往返阴阳两界,带领那些新死鬼魂踏入地府。”


  “往返阴阳两界?”那岂不是可以偷偷跑回莲花坞看江澄!魏婴一双桃花眼霎时亮起了光。


  “但只限于夷陵这片地域。”寒小白不紧不慢道。“我们是夷陵地府的鬼差,当然只能在夷陵一带晃悠。”


  “……。”魏婴当场哽死,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。


『04』

  魏婴跟着寒小白来到了无常居1031号。这便是他们住的地方了。

  甫一推开门,斗大的“奠”字入目,魏婴便愣住了。这是……灵堂?看着那黑白交错的绸幔,魏婴的耳畔似乎响起了阵阵哀乐。

  奠字的左右两侧分别放置了一黑一白两条长桌,长桌上空空荡荡,倒是沾满了灰尘,只在最前方摆了两块灵位,是寒小白和原先那黑无常的。灵位前香烛高烧,长明油灯烛火摇曳。旁边还立着两根铭旌,分别写着他俩的名字。

  魏婴好奇这位白无常的名字,便止了惊愕,提靴绕着白色长桌走到灵位前,寒小白三字入目,侧身瞧了瞧铭旌上,依旧是寒小白三个字。魏婴转身问他,“你就叫寒小白?”

  “我姓寒,死的时候脑袋出了点问题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了。”看着魏婴投来同情的目光,寒小白又到,“管他呢,叫什么不重要。寒小白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。就是容易跟其他白无常撞名。”

  魏婴纵目看了圈房间,发现除了刚才他们推进来的那扇大门外就没有其他门,他问寒小白:“不是住的地方吗,我睡哪?”

  “过来。”寒小白抬肘掀开了一块黑色的幡旌,旋身走了进去。魏婴紧随其后。

  眼前是一黑一白两口棺椁。寒小白朝魏婴扬了扬下巴,示意他走进这口黑色的棺椁,“喏,你的。”

  “睡、睡棺材?”魏婴再一次惊到了,连说话都有些结巴。

  “死人睡棺材,有问题?”寒小白覆掌推开了棺盖,不待魏婴看清棺椁里的构造,便一脚把他踹进了棺中。接着,他自己也跳了进去。

  一阵天旋地转后,魏无羡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黑屋中,他正趴在乱糟糟的床上。

  “这是原先那位黑无常的房间。”寒小白的声音自魏婴身后响起,他摊掌燃了一团掌心焰,魏婴这才看清屋中构造。

  他忍不住吐槽这屋子的原主——那被魏婴一曲陈情给起尸了的倒霉黑无常——品味也真是够清奇的,你他妈把整间屋子刷成黑色是几个意思?床上放一堆骷髅头干什么?抱着睡觉吗?还有桌上那一坨血色的还在微微跳动的东西是什么???  

  “我就住这?”魏婴皱着眉偏过头去问寒小白。

  “不然呢?”寒小白倒也习惯了他原搭档那尿性,将手上那团火焰丢到八仙桌上的那盏油灯里,然后安之若素地坐在某大型动物的骨架上,手中把玩着从桌上拿来的那团看似血肉模糊的东西。他扬了扬眉,反问魏婴,“难不成你要去睡大厅?”

  魏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,随后又摇头,“算了。”他被丢下乱葬岗的那三个月天天睡在尸山血海中,离开莲花坞住进伏魔殿也是整日与妖魔鬼怪为伴。与之对比,现在的环境倒还算不错了。

  魏婴抬眸盯着寒小白手上玩弄的那东西,刚想问。寒小白便注意到魏婴的目光,云淡风轻地说道,“噢,这东西叫解压神器,鬼市淘来的。有机会带你去鬼市转转啊。”说着,寒小白顺手将那东西抛给了魏婴。  

  “喂喂干嘛给我!”魏婴像是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,两只手来回抛动。等等,这手感……魏婴轻轻捏了一下,那东西便变了个形儿。软乎乎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嘛。

  我捏、我捏、我捏捏!


『05』

  “砰砰砰——”一阵敲门声传来。

  “有人吗,送灵位的。”

  二人出了棺材,寒小白先行一步去开门,来者是一个鸡头人身的怪物。

  “喔喔,你好,我是宅鸡送10086号噢噢噢,请问您是魏公子吗?喔喔。”

  “不是……走错门了。”寒小白一脸黑线地就要关门。

  “等等等等,我是。”魏婴急忙卡在门缝间 ,道,“本人行不更名做不改姓,魏婴魏无羡是也。”

  “喔喔嘀。”宅鸡10086号看了看手中的卷轴,确认过名字,就是这个人。他掏出一块牌子递给魏婴,“老祖阁下您的灵位。”

  只见那简陋的木牌上写着,“魏婴”二字。  

  “还有您的骨灰。”宅鸡10086号又从翅膀下掏出一个蛋。

  “我不是被鬼将吞噬没有留下尸身吗?”魏婴疑惑道,“再说你给我一个鸡蛋做甚?”

  “骨灰早被地府工作人员回收了,装在鸡蛋里。”寒小白道。

  “这个破蛋……”魏婴鄙夷地从鸡爪子上拈起那颗蛋,“我的骨灰?”

  “是的哦。那个……喔喔喔!”宅鸡10086号搓着手,“公子意思意思点呗。喔喔!”

  “哪个?什么意思?”魏婴一头雾水地问道。  

  “就是那个意思啊。”寒小白蹙眉。

  “几个意思?”魏婴彻底懵了。

  “老祖阁下,您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喔喔。”

  “等等,我还没明白你们什么意思?”你们特么有话倒是直说啊!魏婴炸毛。  

  “唉。”寒小白叹气,“他问你要小费呢。”

  “我哪来的钱???”

  “喔喔喔?没钱喔喔?没钱不早说!我呸!喔喔!我呸死你!”宅鸡10086号愤愤地挥了挥他那带翅膀的手,走了。

  魏婴冲那鸡头的背影扬了扬拳头,“那只鸡很嚣张啊,信不信老子把它炖了吃!”

  “吃鸡不吉利。而且地府吃鸡扣工资和阴寿啊。”

  “……”魏婴语塞。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自己的灵位,不解道,“……这灵位有何用?”

  “问得好。”寒小白将魏婴的灵牌从他手里抽了出来,转身走近那张摆了灵位的桌子,他取下了原先那黑无常的牌子,将魏婴的灵位放了上去。“这灵位呢,用了你一部分的骨灰做成。你阳间的亲友若是给你上供点什么东西,便能通过这牌子呈现在这长桌上。”  

  “这么神奇?”魏婴嗤了一声,表示不信,一屁股坐在了桌上。

  然而他话音刚落,便凭空出现了一坛酒,刚好砸在了魏婴的头上,碎了,醇香的酒淋了魏婴一身。  

  “……。”魏婴抬掌抹了把脸上的酒水,“哪位好心人啊,我谢谢你啊。”

  身在阳间的江澄跪在江家祠堂里打了个喷嚏。他揉了揉鼻子,心中纳闷道,莫非是着凉了?

  “话说,这骨灰……给我干嘛?抱着自己的骨灰有点……”

  “嗯?你不知道?”寒小白道,“骨灰对于我们这些鬼而言是最重要的。如果被有心人拿去了,你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他手中了。你若还想还阳,就藏好你的骨灰。”

     寒小白掐了个决儿烘干了魏婴,但他身上依旧一身酒味挥之不去。魏婴痛心疾首失去了一坛好酒,寒小白踹着他让他滚去洗澡。

  魏婴嚷嚷着,“一定是我家师弟送的酒!他还是念着我的!”


『06』

  地府水牢里关着的一只千年鹿兽竟冲破封印跑出来了,地府首席判官下了通缉令,若有人能将其捉拿归来,便可得一月长假。

  由于此怪实力非常,一般的鬼差都不敢贸然前往。与长假相比,还是小命重要吧!

  魏婴与寒小白却对此心动了。一个月长假!不管了,豁出小命去也要休假!

  两人击掌,达成共识,便接了悬赏,出发前往夷陵。

  也不知寒小白念了什么咒,一阵炫目的白光过后,两人便来到了夷陵。

  阳间此时正是子夜。夷陵因出了夷陵老祖这号人物,在修真界也算是声名大噪。普通修士还真不敢踏足,因此夷陵的妖魔鬼怪格外猖狂。只有几大修仙世家轮流派人查看夷陵这一带的动静,唯恐夷陵老祖卷土重来。

  月黑风高,正是鬼怪作乱的最佳时机。

  好巧不巧,今夜负责巡察夷陵的正是云梦江氏,而云梦江氏来的人正好是江澄,并且孤身一人。

  江澄对于夷陵,那还真有一种不便言说的情结,鬼使神差地,江澄竟然在路上买了坛上好的佳酿?

  到达夷陵时,江澄真想把那酒坛子给砸了!你以为是来喝酒的吗!你特么你找谁喝酒!江澄拎起了酒坛子,狠狠地——掀开了封盖。顿时酒香四溢。

  我请自己喝酒行了吧!江澄愤愤地喝了一大口酒,溢出的酒液顺着唇角流淌下来,透明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。衬得江澄的喉结在吞咽间格外诱人。

  这时,江澄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响。像风吹叶子的沙沙声,又像是重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。

  江澄眸中寒光乍现,甩手丢弃了酒坛。他细眉一横,半眯了杏眸,警惕着。  

  紧接着,“咕咕咕噜咕咕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。四周的灌木丛里闪着点点绿色的幽光,但这绝对不可能是萤火虫。

  少顷,江澄看到一片阴影向自己靠近,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几分。似有阴风乍起,让江澄背后一凉。  

  突然,地面一震晃动,紧接着草丛堆里踏出了一只模样奇怪的兽。鹿头虎身鸟翼,一言以蔽之,曰:四不像。

  江澄蹙了蹙眉,脸色微变。这是何方妖孽?  

  不管了,先制服再说。

  江澄抽出腰间佩剑,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咕咕叫的鹿兽,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。

  那鹿兽在距离江澄三米外停下,一双凶光闪闪的赤红色眸子死死地盯着江澄。前脚不断地划动地面,蹿起阵阵沙土,蓄势待发。

  “咕咕。”鹿兽低嚎着。  

  林中栖息的鸟儿受了惊,顿时拍打着翅儿飞起。

  “咕咕咕——”  

  鹿兽的嚎叫竟然唤起了尸群!此地本就是乱葬岗,孤魂野鬼数不胜数,这下倒好,纷纷嚷嚷着迫不及待地从地底下钻出来。  

  江澄心神一凛,这四不像到底什么来头!怎跟魏无羡那厮一个套路!

  尸群一步一步地往前靠近。江澄是何许人也,怎会畏惧这些野鬼?他提剑挥向尸群,剑气也只是使这些走尸微微后退了几步。但毕竟走尸既没有痛觉也没有感情,很便又集中向江澄靠近。

  “咕——”

  鹿兽又一声嚎叫。  

  随着它的这一声嚎叫,尸群铺天盖地的袭来,毫无退缩之意。

  江澄挥起剑,横斩过去,这一斩也只能砍死几只罢了。尸群前赴后继,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

  江澄回身,左腿一踢,右脚一踹,向上腾跃而起,右手上的三毒狂舞起来,紫电亦化形执于左手,抻臂挥出横扫百尸。

  奈何寡不敌众,防不胜防,江澄只一分神,便被地下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野鬼咬了一口。小腿上鲜血直流。 

  江澄眸光凛冽,他将手中三毒直刺那野鬼骷髅头,那骷髅顿时散架。江澄顺势用腿一个横扫,将那尸身踢飞出去,便又有一片走尸倒地。

  但尸群依然没有退意,攻势越来越急,腿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,江澄低头一看,被两个凶尸狠狠咬着,带起一片血肉。  

  突然间,鹿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江澄撞来,江澄身体重重一震,飞出两米开外。他晃了晃神,有些站立不稳,跌坐下去。但是现实让他不得不咬牙再次站起面对这群走尸。

  可恶,你是魏无羡变的吧?能召唤走尸了不起啊!

 

『7』

  月黑风高夜,杀人放火时。魏婴和寒小白漫无目的地前行着。

他们正走在夷陵的荒山野岭。周围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,没有叶子,干枯的树枝张牙舞爪地向夜幕撕去。路边疯长的杂草更让这儿显得一片死寂。

  寒小白纳闷地打量四周,“怎么遇上你后一个妖兽都碰不到?这里也是一个鬼影都没有。你说那鹿兽跑哪去了呢?”

“唉,我哪知道。”号称夷陵老祖的魏婴纵然对夷陵熟悉,可这一点线索也没有,简直就是海底捞针。“我们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啊。”

“夷陵也就那么大块地,怕就怕那畜牲跑夷陵外边去。”寒小白又道,“诶,前面就是乱葬岗了。”

  怎么走到这鬼地方来了……魏婴在心里嘀咕着。

“那里有座坟墓!”寒小白突然道,并用目光示意魏婴看过去。

“这荒山野岭的有坟墓很正常啊。”魏婴借着月光,顺着寒小白示意的方向看去。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,立着一块墓碑,上面到处都是青藤缠绕。

“笨呐,这可是乱葬岗!”寒小白扶额,不是说夷陵老祖生前是个小机灵鬼吗,怎么时候这么蠢?脑子被鬼吃了?

“乱葬岗……乱葬岗怎么会有墓?”

  魏婴上前,撩开那些青藤,吹掉一些粉尘,然而墓碑上并没有字迹。大概是筑墓人故意隐去,不愿他人知晓墓主为何人。

  魏婴仔细打量这墓,他敢保证他活着时绝对没有的。这是最近刚建的,还伪装成古老的样子。这……到底是谁的墓?难不成有哪个好心人给他筑了墓?

  魏婴的脑海中闪过一抹紫色的身影。

“诶,魏婴,快过来看!”

  魏婴怀着疑惑的心情,走到寒小白身旁,却见林子深处是一座又一座圆形的小土丘,密密麻麻,大小不一,参差不齐,静静的矗立在森林之中,显得阴森。

  这些小土丘像极了刚才发现的那座坟墓。唯一不同的是,这些坟没有墓碑。

“咕噜咕噜——”远处一阵猛兽的咆哮响起。

  寒小白一怔,“前面有动静。”

“什么声音,过去看看。”

  当两人赶到时,魏婴傻眼了。

  前面那个被尸群围攻的人是……江澄?

  魏婴仿佛听见自己的身体里刮起一阵狂风,尖锐的地呼啸着,穿透了他的身体,穿透了他的视觉跟听觉。

  眼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啊。魏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爱他,也曾努力的掐掉爱的萌芽。但当魏婴又见到江澄时,心底的爱又复活了。

   魏婴转头就想跑。他还是没有办法从江澄身边若无其事的经过。魏婴不知道那天江澄来乱葬岗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。他压抑不住地去害怕去恐慌去怯懦去逃避。

  魏婴想轻松地释然,却如何都轻松不了。

  寒小白抓住他的衣袍,“你干甚?”

“我……我怂。”

“要找鹿兽的是你,现在找到了,怂的也是你。唉,我怎么就找了你怎么一个搭档。”

“我不是怕那鹿兽,我是……”

“你是……?”

“我是夷陵老祖。我魏无羡什么也不怕。”

“……。”

  魏婴畏畏缩缩地躲在树后,眼睛时不时往江澄那边瞟几眼。

  寒小白看他那怂样,恼道,“魏无羡,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怕啥。”

“我怕他。”魏婴指了指江澄,“那个,我师弟。”

“你都是个死人了他看不见你!”寒小白也没细究魏婴说的师弟,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,瞳孔中折射出寒光,“而且他抢了咱的活儿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魏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,忍不住要去看江澄,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。

“要是鹿兽被那修士猎走,我们的假期就没着落咯。”

“所以……?”


『8』  

  只见江澄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尸群围住,连片衣角都看不到。尸群中血雾红的绿的黑的一片连着一片飞洒出来。

  那混战的场面,看的魏婴心头一阵发紧。江澄会不会……

  魏婴不敢想象,他不能让江澄收到伤害!

  这特么是老子的地盘!这群可曾是老子的走尸!这是逼我夷陵老祖重出江湖是吧!

  然而——

  很可惜,魏婴错了,被暴打的不是江澄,而是尸群。

  尸群在江澄的剑舞之下,倒下去一大片。然而即便同伴倒下,余下的走尸还是前仆后继地朝着江澄扑去。

  而此时的江澄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亡灵杀手,一剑一鞭,出神入化,仿佛无人可比,无人可撼,横扫六合八荒。

  紫电带着九天雷霆之势疾速飞向尸群,只听得那破碎一般的电光闪过,尸群又倒下了一片。

  江澄随即又一转手腕,三毒在他掌间旋转起来,纵横的剑气四溢。

  江澄愈战愈勇,带着所向披靡之势。只可怜那些走尸,还未能靠近他,便粉身碎骨了。

  突然——

“咕噜咕噜。”鹿兽看了这么久的戏,终是按捺不住了。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,狂奔江澄而来。

  那头鹿兽双爪前倾,露出尖利的爪子,一个闪身间,张开獠牙大口,开口就要向江澄咬去。

  眼看江澄就要被咬住了,千钧一发之际,一阵笛声倏然响起。

  鹿兽的攻势也停滞住了,但仅仅是那么一瞬。江澄把握那一瞬的时机躲开了,也那么一瞬,江澄心下一惊。

  笛声柔和静谧,却声声敲打在江澄心底。仅仅是几个音调,便让江澄心头发紧。他慌张而又期待地看了看四周。

“魏无羡!”江澄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魏无羡!”他边闪躲着鹿兽的攻势边喊道。

“魏婴!我知道是你,有种你给我出来,躲躲藏藏干什么!”江澄的眼里有深不可测的情绪,隔着朦胧的泪,那幽邃的杏眸偷着希冀的光。


『9』

  魏婴手持一竹笛横陈唇侧,修长的十指在简陋的竹笛上跃动,悠扬的笛音便泄了出来。

  这竹笛是他方才就地取材折了一段小树枝,拜托寒小白用法术幻化而成的。

  魏婴似乎很平静地看着不远处,看着江澄。那深邃的眸子毫无焦距,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澄。

  笛音清越,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,缓缓流淌。轻缓和平,充斥着对眼前人浓浓的爱意。如春风绿过田野,带着淡淡的温暖。

  晚风轻轻拂动起,吹起他阵阵衣角。

  虽然魏婴的笛音已经很大程度上控制了鹿兽的攻击,但无法在根本上控制住。

  江澄也被魏婴的笛声扰乱了心神,战意失了大半。面对鹿兽和尸群的进攻,他一味地闪躲也不是办法。

  一个不留神,鹿兽的利爪划破了江澄的衣服,手臂上也被划出一条狰狞巨大的口子。

“江澄小心!”魏婴惊呼,笛声骤然变得凌厉,尸群定住,鹿兽一顿,已发动攻势却骤然抽回利爪。

  江澄将全部的灵力灌注在剑上,以九天雷霆之势刺向狼王。

  鹿兽知道这一剑带滔天的杀气,若是直接迎击来,非死即伤。

“卧槽那四不像要是被他打死我们怎么交差!”寒小白急忙施法替鹿兽抵消了江澄大半的攻势。

  魏婴也用笛声催动鹿兽快速移动身躯,堪堪躲过一击。

“让那畜牲快逃!”寒小白早就听说过夷陵老祖横笛一只操作万千走尸,今日一见……也不怎么样嘛。

  魏婴心里苦啊,既不能让鹿兽伤到江澄,又不能让江澄击杀鹿兽。啧,这不是难为我吗?

  还有寒小白这什么破笛子,这么不好使!


『10』

  鹿兽终是在魏婴笛声的操控下跑走了。

“魏婴!我知道你就在附近,有本事你出来啊!”江澄也无心去追那鹿兽,满心都在魏婴身上了。

“我……”魏婴走到江澄面前,“江澄,我在。”

“魏婴!你特么给我滚出来!”

“阿澄……”魏婴展臂,想拥住江澄。然而他只是轻飘飘地穿过了江澄的身体。

“江澄!我在这!就在你面前!”

“他听不见的。”寒小白拍了拍魏婴的肩膀,“走了,得赶在他之前捉住那畜牲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魏婴愣怔着点了点头,目光依旧看着江澄。

  江澄就像是一阵深秋夜里的风,像伸手不见五指黑夜里的微光,像莲花坞中划过光阴的小舟,越过韶华阑珊,留下阵阵涟漪泛在魏婴的心底。

  我有双眼却不能随时看见你,有张嘴却不能让你听到我的声音,有双手却不能抱着你。

  但我有颗心随时能想念你,却也只能是想念。

“江澄,等我。”魏婴的眼眸闪烁出无可比拟的光亮,犹如星月璀璨。

  夜晚的凉风依旧,黑暗默默吞噬者天空。

  魏婴转身,“走吧。”


『11』

  魏婴和寒小白两人追着鹿兽,竟走入了乱葬岗腹地。

  此处被仙门百家设下了重重封印,各种符箓法器不要钱似的贴了满地,五颜六色的阵法光柱直通云霄。

  此地虽阵法重重,却也奈何不了魏婴等黑白无常。地府使者自然不受人间法术限制。倒是那鹿兽若强行进入,恐怕也得折损不少灵力。再加上先前与江澄那一战,收服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
  魏婴两人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仙门百家布下的各种阵法,来到了伏魔洞。

  伏魔洞口亦是布满了符阵,符阵边缘的虚空环绕着一圈符文和灵气,整个符阵流光溢彩,笼罩着安宁与祥和的气韵。

  魏婴估摸着那鹿兽八成是逃到洞里去了,便拉扯着寒小白跟了走了进去。

  寒小白看着四周,道,“这是你生前住的地方?”

  “昂,是啊。”魏婴点了点头。

  “哈,好寒碜。”寒小白乐了,“那你还嫌弃咱地府?”

  “……对啊。”魏婴无奈得摇了摇头,“我生前过得那么凄苦也就算了,怎么时候在地府也没好日子过啊。”

  寒小白笑道,“你生前杀戮太多,本是要下地狱了。若非地府遭你祸害缺人手,你也没这待遇啊,还不感恩戴德。”

  “哈哈哈那什么,就算我下地狱也一定是个厉鬼邪神。”

  寒小白用无常令敲了一下魏婴的头,“你还好意思说。”

  “哎哟,疼呢。”魏婴与寒小白嬉闹之际,突然察觉一道灵力向寒小白袭去,他将手中的无常令飞出抵挡那道攻击。“小心!”

  寒小白也察觉到了,腾身跃起,躲过了。落地之时,他在地面布下一击,却不见鹿兽身影。“没有?”

  魏婴略一沉思,“现在敌暗我明,得想办法把它引出来。”

  “这好办,你吹笛子把它弄出来。”

  魏婴皱了皱眉,“这怎么行,万一江澄听到了怎么办?”

  “……你为何要怕他,他又看不见你。”

  “他是看不见我,可他知道我在。”魏婴决计不能把江澄引来。虽说江澄似乎也进入不了仙门百家布置的阵法,但若他再次听到了陈情的笛声,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。

  “……罢了。”寒小白叹着气摇了摇头,环顾四周,又化解了一道迎面而来的攻击,“你熟悉这洞穴,这有什么藏身之所?”

  “魏婴一阵思索,“对了,潭底!”

  “这血池?”


『12』

  鹿兽在血池里!

  寒小白心下一惊。

  只见鹿兽从血池中猛地跃起。对着近处魏婴扑去。

  “靠,你这畜牲怎么专打我。”魏婴闪身一躲,若是他反应再慢那么一拍,恐怕就要成为鹿兽口下亡魂了。

  “因为你比较帅?”寒小白笑道。

  “好吧我认了。”

  寒小白扶额,“没脸。”

  “咕咕——”随着鹿兽的叫唤,地面上一个接一个的走尸爬了出来。

  寒小白一边击退一只走尸,一边对魏婴道,“你知道这鹿兽为何如此难对付吗?”

  “为何?”魏婴忙着与走尸近战。这具身体没有金丹,灵力甚微,现在又无陈情阴虎符等法器,魏婴也还没学会地方那些法术。一时没有什么优势,但对付区区走尸,还是不在话下的。

  “其实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,只因他可以控制死物为他所用。就跟你用陈情,差不多。”

  “操,模仿老子呢。”

  “若不是他被封印了这么多年,你可能连头鹿都不如。”

  “我操你妈寒小白,你这是瞧不起我?这鹿不得了啊,还有点脑子学我。”

  “论辈分,是你学它样。”

  “寒小白你这是在激我。”

  “我没有。实话实说罢了。”

  魏婴抬起手中那树枝幻化而来的笛子,刚打算吹奏,寒小白就递过来一根黑色泛着光泽的笛子。

  是陈情。

  “尼玛哪来的?”魏婴一把夺过来,“该不会我死后遗物被你们地府分赃了吧?”

  “哪儿呢,”寒小白好笑地看着魏婴,“刚顺手从你家师妹那儿拿来的。”

  “我师妹?哦,江澄。你说从他那偷的?他拿了我的陈情?”

  江澄怎么随身带着陈情……

  魏婴懵了。然而现实不容他多想。

  那鹿兽已经召集了一批野鬼!源源不断地从血池中爬出来。

  我真是日了狗了,那堆以前都是老子的鬼将好吗,那轮到你这个畜牲来驱使!

  魏婴抚袍起身,急忙吹奏陈情。衣襟摆动间,袖口金纹衣绣暗华流动,怨气黑雾如水波荡漾开来。

  鬼笛奏起,众鬼听令。

  一时间,众鬼僵持不下,分成了两批,开始互相残杀。

  那鹿兽竟也知擒贼先擒王之理,直冲魏婴。

  寒小白急忙引了那鹿兽单挑,没了那些鬼将助纣为虐,寒小白对付起它便轻松许多了。

  鹿兽因与寒小白对战分了心神,那些鬼将便没有控制得得当。魏婴有陈情在手,如虎添翼。鹿兽与魏婴的差距就此显露出来了。

  寒小白的无常令幻化成了一把长剑,剑上寒气弥漫,冷光乍现。衣袂翩然,长剑翻转。

  极寒之力仿佛在寒小白的剑上汇聚,四周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。他墨色长发飞散,周围的空气凝结成许许冰凌,锋利无比,闪耀着许许白光。

  鹿兽见势不妙,急忙退身,慌乱之中爆发出的一道攻击竟也击中了寒小白。

  寒小白也不甚在意,只见他举起手中的冰剑,看了眼魏婴那边的战况,继而转向那鹿兽,微微冷笑了一下,腾空跃起,长剑带着流转的幽光在空中闪过数道白光。

  “咕咕——”鹿兽凄厉的嚎叫响起,霎时血花纷飞。

  “咕咕咕——”但鹿兽也非等闲之辈,一声咆哮竟让些许剑气反退,击中寒小白。

  寒小白修长的身形灵活地旋转,但一身白衣终究是染上了几片鲜红。寒小白眼神冰冷,手腕又是一转,漫天剑光收敛,凝成一束,剑啸不起。

  他眼眸半眯,迅速转身。手中的剑已然刺向鹿兽,溅出的血花竟也凝固了。鹿兽的伤口处甚至结了一层红色的冰霜。

  鬼将不再受鹿兽控制了。魏婴的鬼笛散发出的邪气镇压了他们,一个接一个倒下了,融入尘土之中。


『13』

  鹿兽的体型似乎在缩小。

  最后竟变成了一只浑身是血的鹿崽子?

  魏婴走到了鹿崽子面前,用陈情敲了敲它的脑袋。

  “咕咕……”鹿兽用爪子挥了挥,低声呜咽着。

  “他怎么变这么小一只了?”魏婴逗着鹿崽子,问寒小白。

  “大底是封印了这么多年,怨气消散得差不多了,这会儿又费劲召集了那么多鬼将,估计灵力耗尽,变回幼体休养了吧。”寒小白收起了手中的冰剑,走到了魏婴身边。

  魏婴拎起了小鹿崽子,“就你这样子谁还相信你是封印了千年的妖兽啊。”

  鹿崽子挥动着小爪子,想要去拍打魏婴,头上的鹿角也不停晃动。奈何灵力衰竭,更本伤不了魏婴分毫。

  “想下去?”魏婴见它如此,便直接松手,鹿崽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。

  “咕咕……”鹿崽子小声呜咽着,估计摔疼了。

  “差不多可以交差了。”寒小白道,“把它带回去。”

  魏婴的神情有几分无奈,又将鹿崽子提起,看着脏兮兮的小鹿崽子,他的脸上是有几分嫌弃的,“我看你还怎么折腾起来。”

  鹿崽子不领情,干脆伸腿一脚踹在了魏婴脸上。

  “卧槽。”魏婴一把将鹿崽子丢给寒小白,“这家伙记仇地很呐。”

  鹿崽子在寒小白怀里扑腾了几下,蹭了寒小白一身的血。寒小白蹙眉,他对着鹿兽没什么耐心,直接给了它几拳,“再闹把你弄死!”

  鹿崽子闻言,连忙讨好似的用鼻尖蹭了蹭寒小白的脸颊,又伸舌头舔了舔。

   寒小白一脸的蒙逼,他做鬼这么多年还没被鬼亲过,现在是被一只鹿轻薄了么??!顿时脸颊微微泛红,他将鹿崽子抱远了一些,“安分点!”

  “咕咕,咕咕。”

  “哈,哪有鹿是你怎么叫的。”魏婴听着鹿崽子的叫声,乐了,凑过来逗它,“要不就叫你咕咕好了。咕咕,咕咕。哈哈哈哈。”

  鹿崽子似乎听懂了魏婴的话,又咕咕地叫了几声。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窝在寒小白怀中,舔了舔他手臂上那几道伤口。未曾愈合的伤痕被鹿兽这一舔又溢出了鲜血,咕咕尝到了血腥味顿时兴奋起来,吸允着,渴望得到更多的鲜血。

  寒小白皱眉,眯起眼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小东西。他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波澜。

  

  魏婴却有些疑惑了,寒小白不是鬼吗,为什么还会……流血?

  寒小白没等魏婴发问,便要启动传输阵法,催动灵力,一根根由灵力凝成的银色丝线从他的掌心飞出,在空中交错纵横,围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。

  寒小白起步走入了法阵。银线发出“嗡”的一声,像琴弦笔直,泛起幽幽的月白色光芒。

  “等等。”魏婴顿了顿脚步,“我……想去见一个人。”

  “靠,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。”


『14』

  黑云翻滚,天色阴惨不见星月,林间阴风呼啸如厉鬼在耳旁磨牙,道旁枯树秃枝张牙舞爪仿佛要撕裂惨淡苍穹。

  江澄提靴挈足踏上野草疯长的小道,衣袖带风猎猎,衣襟摆动间袖口紫莲纹暗华流动。

  耳畔是鬼笛凄凄。江澄唇瓣蠕动,轻唤了声,“魏婴……。”

  江澄确信自己没有听错,这的的确确就是魏婴的笛声。

  射日之征时,魏婴吹着这笛声与他并肩作战,斩杀温狗。

  不夜天之战时,魏婴吹着这笛声与他对峙两端,相顾无言。

  围剿乱葬岗时,魏婴也是吹着这笛声与他兵戈相向,最后天人两隔。

  心头五味杂交,混乱得江澄险些喘不过气,他知道一定是魏婴引开了那四不像的妖兽。

  江澄对魏婴是恨的,恨他多管闲事给莲花坞带来了灾难,恨他穷奇道上失了心性害死金子轩,更恨不夜天江厌离为了救他而死。

  可江澄也克制不住内心想见到魏婴的欲望,一如当年他不愿魏婴离开云梦江氏,一如彼时乱葬岗他不愿魏婴死去。

  笛声渐渐远,江澄知道魏婴也随着笛声远去了。

  不同于鬼笛陈情的清亮笛音,这笛声含着杂音,呕哑嘲哳难为听,让江澄心绪大乱。

  想到陈情,江澄微微回神,伸手一探袖口,却没有摸到那细长之物。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,羽睫缓垂掩去杏眸晦涩。眸底晦暗不明,胸下翻涌搅得心神不安。

  好啊魏无羡,你特么敢来偷陈情却不敢来见我。

 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血腥味,是江澄方才与走尸还有那四不像交战时受的伤。江澄撕下几块衣袂,从乾坤袋里掏出几个药瓶往伤口上撒了点药粉止了血,动作粗暴地随意包扎了一下。

  痛觉对他而言已是可有可无了,心已经被魏无羡这一出搅的一团乱。

  突然,一阵笛音响起。笛声凄厉穿林,惊起乌鸦盘旋聒噪。

  这音色……是陈情!江澄心尖一颤。

  果然……这家伙若是回来,一定会先来取走陈情。江澄深知这一点,便一直藏着陈情。

  你若想拿回陈情,就必须来见我。

  可,江澄没有见到魏婴,陈情却已经被拿回去了。江澄握紧了拳头,骨节咔咔作响。

 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,江澄细听那笛音,是从伏魔洞那边传来的。

  魏无羡回来了吗?他是怎么回来的?是夺舍回来的吗?

  江澄脑海中顿时思绪万千,他甚至怀疑那妖兽是魏无羡操控的。

  但魏无羡不会伤他。这一点江澄可以肯定。

  毕竟除了假意决裂那回假戏真做外,从小到大魏婴都没有真正伤过江澄。

  江澄起身往伏魔洞那边走去。

  

『15』

  黑云渐散,月光惨淡,星几点。

  魏婴刚出了伏魔洞,才往山下行了几步便看见了江澄。

  江澄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来,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,略微显得有些狼狈。

  魏婴眉宇间聚了浅川,他看着江澄。

  “魏无羡,你在哪。”

  “我在这。”魏婴慢慢地走到江澄面前。

  “魏无羡,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!”

  “江澄。我在。”魏婴看着江澄,好看的桃花眼中情愫翻滚。

  “魏婴——!!!”

  魏婴心头五味杂交,虽然明知江澄看不见他,也听不到他的声音,却仍是一声又一声认真地应着他。

  魏婴攥紧了手中鬼笛,关节泛白,鲜红笛穗颤抖着。

  对了,陈情!江澄可以听到陈情的笛声啊!

  魏婴抬肘将鬼笛陈情横置唇畔。

  一曲云梦歌谣溢出。

  江澄听见了。

  这是小时候阿姐经常给他们哼的调子。

  魏无羡,你果然在啊。

  你凭什么不出来见我。

  

  只闻笛声悠悠曼曼,如空中悠然霜雪,又似清风轻抚人脸,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。

  江澄不由的一愣。

  渐渐的,笛声变了调子。他仿佛置身其中,随着轻柔的乐声回忆起与至亲至爱之人在一起的生活。

  少年时,他和魏婴无忧无虑地玩耍,可以尽情的欢闹,不受拘束。他们没有烦恼与忧愁,有的只是喜悦与欢乐。

  种种温馨包裹其中,江澄不禁勾起了唇角。

  突然间,魏婴的笛声高涨起来。曲子也因而挣扎,似乎被重重锁链捆住,死死挣扎。这是无尽的不舍与哀伤,犹如那握在手中的温暖正一寸寸的被剥离,仿佛正与至亲至爱之人离别。

  那幽幽的笛声如泣如诉,带着浓重的殇痛愁绪,让江澄的心底跟着一揪疼。

  他仿佛从云端跌进地狱,仰天哀吼而无人解救。

  笛声低沉哀怨,像一个不幸的孩子在诉说自己苦难的遭遇。那是生离与死别,那是苦苦挣扎却仍求不得命数……

  那笛声里尽是哀伤,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凄惨的故事。

  后来,笛声逐渐平缓,仿佛天地间独剩孤身。

  最终,思绪凝绝,心头是一片死灰。

  不再思念,不再反抗,不再挣扎……

  放弃了一切,然后,死亡。

  笛声渐止。余音在夜里晕染了一片苍凉。

  过了许久后,江澄才从笛曲中回神,竟是惊觉眼框中一片湿热。

  江澄当即敛眸掩去眼中热泪,心里却有些茫然。我这是……因为魏婴的曲子流泪了?

  江澄唇瓣蠕动,低低地唤了一声,“魏婴。”

  他问,“该恨你的不应该是我吗。”

  “我都这么想见你了你却躲着。”

  “你为什么,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呢……”

  魏婴千言万语涌上唇畔,想说却又知江澄听不见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澄,天地虚无,魏婴的眼中只剩下了江澄。

  阿澄,不是我不想见你,是我不能。

  问归有底匆忙事,得恁陈情良苦。天未许。

  魏婴那对撩人的桃花眼里波光流转,水雾氤氲终是淌了下来。

  魏婴将陈情放到了地上。陈情一脱离他手便显示了实体。

  江澄看着凭空出现的陈情,杏眸里也似是氤氲了水汽,在月光的映衬下犹如细碎星子入眸。

  “魏无羡……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么。”他默默捡起来陈情,口中喃喃,“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……”

  陈情在惨淡月光的映照之下折射着的亮光愈发刺眼。

  江澄微扬下颔望着悬挂如墨夜空中的月儿。因对着月光,他失了血色的双颊显出一种诡异的惨白。

  林间寒风拂过才稍觉凉意,身周血液也凉了下来。伤处刺痛涌现,头脑渐渐清醒。

  江澄轻抚着鬼笛,继而将鬼笛藏入袖中。

  他对着空气缓缓启唇。正是魏婴站立的方向。

  “我真是,恨死你了。”

  终是一滴泪落下。


『16』

  魏婴看着江澄转身提步,双眸灼灼凝视那抹紫色身影渐行渐远。

  他压制内心悸动低低哂笑,桃花眼中的鎏金眸子跃动着点点星芒,不知名的情愫在他眼瞳中扩散。

  歉疚。不舍。却又希冀。

  “魏小黑。”寒小白声音自魏婴身后传来。

  魏婴微微敛睫掩去眸中情愫,转身看见寒小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,怀里抱着那只丑不拉几的幼体鹿兽。鹿兽窝在他怀中轻生“咕咕”地叫着。

  魏婴朝着寒小白勉强一笑,应他。“小白。”

  寒小白揪着那只鹿崽子的角,将它甩给了魏婴。

  鹿崽子挥舞着沾了血的爪子在魏婴臂弯里不断地挣扎着,灵动的眸子带着几丝怨怼盯着魏婴,“咕咕——”

  魏婴垂眸对上了咕咕的眸子,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。魏婴才拍了一下咕咕的额头,它“咕”了一声,偏了头换了个姿势窝着。

  魏婴抬眸,又看向了那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。

  寒小白看着他 ,抬手拍了拍魏婴的肩膀,“走吧,该回去交差了。”

  

  魏婴再望了眼江澄离去的方向,复又想起昔年佯狂誓言。

  他轻声却郑重地说,似是自言自语。

  “不会食言的,我会回来的。”

  “阿澄,信我。”


『17』

  寒魏二人捕获那鹿兽领了一个月长假,寒小白决定带魏婴去鬼市转转。

  魏婴换下了那套无常装扮,穿了身玄色箭袖轻袍,长发很随意的扎了个马尾。腰系蹀躞带,悬挂着由无常令幻化而成的一柄长剑及贮放小物品的算囊等,倒是与他少年时装扮极为相似。

  他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,一阵傻笑,搔首弄姿好一会儿才罢。

  “骚够了?”寒小白倚在门上挑眉看他,怀里抱着那只鹿崽子。他简单的穿了身白衣,墨发恣意地披在肩上,衬得他越发清越挺拔,剑眉凤目唇红齿皓,眉宇间自有少年意气。

  说到这只鹿崽子,地府判官见它妖力耗尽已经没有关入大牢的必要,本想赐死一劳永逸。

  魏婴开着玩笑说抓回家宰了可以吃一餐美味佳肴,寒小白便偷偷将鹿崽子领回来了。

  到底也只是个玩笑,两人还真不至于把这千年妖兽当盘中餐腹中食,只当宠物养着,好生调教。

  魏婴回眸对着寒小白咧嘴一笑,“哪够啊,我这么帅,人见人爱花见花开……。

  “啧,脸呢。”寒小白打断了他的自夸,“怪不得你师弟嫌弃你。”

  魏婴是个闲不下来的话唠子,得了空就给寒小白讲他和江澄的故事,寒小白算是懂得了他那一颗撒狗粮的真心。

  百年单身狗寒小白表示,他再也不想听这俩的故事了,你俩可以收拾收拾成亲去了,老子狗粮都吃撑了。

  “嘁——江澄怎会嫌弃我呢,我俩感情那么……好。”魏婴这话他自己也有几分迟疑,他不确定现在的江澄对他是何感情。

  魏婴眸光黯淡了一瞬,也仅仅是一瞬。桃花眼中很快又蓄了笑意,他跨步上前抬肘搂着寒小白的肩,“来,我给你讲讲我和江澄的故事。我俩十五岁那年……”

  寒小白怼了他一肘击,蹙眉道,“停停停,你讲过了!讲过了!”

  “唉?讲过了吗,那我换一个。啊是这样的,那天我俩逃了课业去后山打山鸡……”

  “亲爱的,我并不想听。”寒小白面无表情道。

  “噢亲爱的,我想讲。”魏婴说着给寒小白抛了个眉眼,“然后我师弟江澄他啊……”

  “嘶……”寒小白被他骚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直接抓起怀里的鹿崽子往魏婴脸上糊去。

  “咕咕!咕咕!”鹿崽子撞魏婴脸上,继而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,滚了一身的灰。

  许是摔疼了,咕咕在地上打滚几个滚,耍赖似的不肯起来。

  然而,没人——哦不,没鬼心疼他。

  寒小白一脸嫌弃地提靴轻踹了它几下,咕咕终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。一脸哀怨地看看寒小白,又转头看向了魏婴,“咕咕咕咕!”

  “嘶……”魏婴揉着被它撞疼的鼻子,故作凶恶地说,“咕什么咕,再咕炖了吃!”

  咕咕委屈但咕咕不说,咕咕弱小可怜又无助,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。

  

『18』

  寒小白念了个传送咒,天旋地转间两人便来到了鬼市。

  眼前事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大街,车马粼粼,行“人”如织,大都带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。也有鸡鸭猪狗等鬼怪,口中吐的却是人语。

  在地府呆了这么久,魏婴对阴界的奇妙物种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
  街道上到处都是小摊,分摆两边,商贩们吆喝叫卖,五彩招子和大红灯笼高挂,琳琅满目的物品看得人眼花缭乱。街道两边有茶坊、酒肆、脚店、肉铺、庙宇、当铺、作坊、公廨等等。

  咕咕趴在魏婴肩头,睁着铜铃眼打量眼前景象。在地府大牢里关得久了,看什么都是新鲜的。它极不安分地得蹭来蹭去,头上鹿角一直戳着魏婴的头。

  在第N次被鹿角撞后,魏婴憋了一肚子火,看了看后边偷笑的寒小白,一把抓起鹿崽子往他丢去。

  寒小白闪身一躲,鹿崽子便直接摔在了地上,疼得它龇牙咧嘴。咕咕咕地一通乱叫。

  两位大爷,我就是你们殴打的工具吗。

  在对上寒小白的刀眼后,咕咕果断选择闭嘴。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走到寒小白脚边,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靴子……给寒小白的白靴蹭了一层灰。

  然后,被寒小白一脚踹开了。

  咕咕欲哭无泪,满脸哀怨地向魏婴爬去。

  再然后,再被魏婴一脚踹开。

  接着,被路过的行人踩了。

  “咕!咕咕咕!”

  寒小白扶额,掐指对着鹿崽子施了个咒,除去了它身上的污渍,俯身一脸不情愿地揪着咕咕的尾巴拎了起来,对魏婴道,“它好歹是个有份量的妖兽,你就不能对它温柔点吗?”

  咕咕扭头在寒小白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,心道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。

  魏婴对上了咕咕的眼神,轻笑一声,“没事儿,又死不了。”

  伤过我师弟还指望我对你温柔?没搞死你就算好了。

  走着走着,魏婴停了下来,前面是一家铺子,招牌上写着明晃晃“猫当劳”三字。阵阵肉香从店里飘了出来。

  鬼是不会饿的,平日里吃点什么也只是满足口舌之欲过过瘾。但闻了这香味儿,魏婴竟然觉得有几分饿了。

  “这家不能吃。”寒小白一顿,又道,“你吃得下的话就吃吧。”

  “这么香,有什么不能吃的。”魏婴说着,便踏步上前掀开了门帘。

  不出三秒,他退了出来。呆滞了,我刚刚看到了什么?

  一个个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猫妖倚在妖魔鬼怪食客怀里,折了自己的手指往客人嘴里送,一口一个嘎嘣脆。

  甚至有猫女蜷缩在桌上,食客拿着餐刀一刀又一刀地割纤纤玉指、白嫩柔荑、酥香玉骨。

  这派光景跟这香味儿不成正比啊!

  魏婴不可置信地看向寒小白,后者一脸无辜,“都说了这家没法吃。”

  魏婴又看到“猫当劳”对面有一家“啃的鸡”,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轻举妄动了,食欲也消了大半。他问寒小白,“这家呢?”

  寒小白只道,“我带咕咕进去吃点。”便揣着那鹿崽子进去了。

  魏婴跟了进去。

  然后……他又出来了。

  满屋缺胳膊少腿拔了毛的鸡蹦蹦跳跳,血淋淋的蹭了一路往食客座上跑。食客直接抓起一只鸡折了翅膀往嘴里塞,杯中通红的液体看上去应该是鸡血。

  画面太美让魏婴完全没了食欲。

  魏婴站在街上,打量着周围这些店铺,那家“蚁点点”估计全是蚂蚁,“三只老鼠”应该也不像是人能吃的地方。

  魏婴叹了口气,他怎么就跟寒小白来着鬼地方了呢。还信了他这里好玩?好玩你个鬼!

  好吧……他俩的确是鬼。

  

『19』

  魏婴注意到旁边有很热闹的一个小摊子,围了很多鬼。摊主看上去人模人样的,应该是个人。

 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魏婴。他扒开鬼堆,挤了进去。

  这是一个卖人间奇物的小摊子,都是些鬼界没有的稀奇玩意儿,对于魏婴这个刚死没多久的新鬼倒是没什么吸引力。

  可他却在一堆小玩意儿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紫色,魏婴俯身,攥指将它捡了起来。

  “公子好眼光。”摊主连忙招呼过来,“这是人间云梦那边一个修仙世家的……”

  “清心铃。”魏婴打断了摊主的介绍。他苦笑,难道还有人比我更了解吗。雕刻着九瓣莲纹的银铃静静躺在他的掌心,冰冷的触感让魏婴一阵恍惚。许是年代久远,银铃上刻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,淡紫色的流苏也已泛黄。

  “嘿,公子知道啊!”摊主一副价钱好说的模样,“这是我从……”

  “哟。”寒小白抽走了魏婴手中的银铃,“这不是云梦江氏的清心铃嘛。”

  “……。”摊主蹙起了眉,这三番五次打断人话很没礼貌啊,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!

  魏婴转头看寒小白,这一转,却让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!

  是江澄。

 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便隐入了人群,魏婴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睹物思人看错了。但他攥紧了拳,顾不得寒小白,直接去追那抹紫色身影。

  前方一阵嘈杂,也不知江澄去了何处。魏婴只是寻着他消失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
  他勾了勾嘴角,自嘲一笑。江澄怎么可能会来这地方啊。真是的,看什么都像是他。

  走着走着,魏婴来到了一座偌大的气派非凡的建筑之前。

  整栋建筑全都漆成了富丽堂皇的红色,周围一圈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华美地毯。真要论,比之鼎盛时期的不夜天城也分毫不差。

  门前人流熙攘,门内人声鼎沸,极为热闹,细听细看,似乎是一间赌坊。

  魏婴看见两边的柱子上,挂着两幅字迹狂乱的对联。

  左联“要钱不要命”,右联“要赢不要脸”,横批:“哈哈哈哈”。

  “小黑!”

  “魏小黑!”

  “魏无羡!”

  魏无羡这才回眸,看见了寒小白抱着鹿崽子一脸怒气瞪着他。

  说句实话,虽在地府呆了些时日,可他还是没能熟悉“小黑”这名字。这地府那么多黑无常,鬼知道你在喊谁啊。而且“小黑小白”的,也像极了狗的名字……

  一想到狗,魏婴就一阵哆嗦。

  “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他问寒小白。

  “鬼市赌坊。”寒小白道,“要不要进去玩玩?”

  魏婴是想进去找人的,可转念一想,本就是自己看走眼了,江澄根本不可能在鬼界。于是对寒小白道,“算了吧,没钱。”

  “这赌坊不堵钱,”寒小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,眯眸谑笑,“只要你运气好,你就能赢到自己想要的。”

  魏婴眨着星星眼,“我想回人间也可以吗?”

  “嘶……”寒小白想了想那鬼市之主的能耐,“恐怕不太行。”

  “嘁,没意思。”

  “对了,”寒小白抖了抖袖子,掏出一条清心铃,正是魏婴在那摊子上看的那条,“看你对这个很感兴趣,喏,给你买下来了。”

  魏婴只瞥了一眼,“不感兴趣,丢了吧。”

  只有那条刻着“婴”字的,才属于他。


tbc。

*没错,就是隔壁天官的鬼市。不过花城等人应该不会客串。(?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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